温澜一行人快走到村子的时候,远远瞧见一个女子站在村口张望。
有人指着那女子说:“陶大哥,那是梨儿吧?”
陶大哥板着脸往村口跑,赶在大家走过去之前把那女子拉走了。
温澜见状,问道:“这姑娘是谁?”
“是陶大哥的妹妹。”那个爱说话的壮汉解释道,“陶大哥家里人都死了,就剩这么个妹妹被陶大哥养大,他一向宠得紧。姑娘别见怪,一会儿陶大哥就回来了,咱们先去吧。”
温澜望向越走越远的梨儿,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。
“有问题?”林清让走到温澜身边,低声询问。
温澜刚想回答,就见他踉跄一步,连忙伸手扶住他的后腰。
她是想避开他的伤,可这亲密的动作使得林清让瞬间肌肉紧绷。
温澜还以为林清让绷紧身体是因为伤痛,好心询问道:“还撑得住吗?”
林清让怔怔地低头看着温澜,她只比他矮半个头。
此时她站在他的身侧,他其实知道,她只是在准备随时撑住他的重心。
可这样的动作使他俩紧紧的贴着,若没有帷帽的那层白纱隔着,他的呼吸都能拂在她仰起的面颊上......而,即便有这层纱,如此近的距离,他也能看到她关切的神情。
在对视的刹那,秋风微微吹动白纱,让她变得朦胧。
林清让莫名觉得有点紧张,他下意识的挪开视线,眺望远处山尖,道:“我、我没事。”
温澜听他结巴,以为他是在逞强,她想劝他去客栈歇一会儿,又忽然想到这是他的任务。
她插手他的任务原本是不合适的,若是在此期间他连随行都没做到,那不管她查出来什么事只怕都不能被上面相信。
“您再坚持一下,我最多再用半个时辰就好。”
“我没事,方才只是被绊了一下,你不用有太大压力。”林清让轻拍温澜的肩膀安慰她。
他把重心放在另一侧,悄悄与温澜拉开一点距离,道:“他们进村了,我们也走吧。”
温澜察觉到林清让的动作,只当是他缓过来了一些,没有在意。只是这回她不再自己往前走,默默走在他身边。
財峰山的村子不算大,各处都有壮汉看守。
温澜状似闲聊地说道:“陶大哥在村里好像很有威望。”
今日温澜的种种表现让人心服口服,加上陶大哥回程路上对她很客气,一路随行监视的两个壮汉也改了态度,健谈的那位便热心的说道——
“陶大哥是我们的主心骨。
“以前的老里长,逼着村里所有男子去给他忙私产。
“那段日子最苦,陶大哥力气最大,帮了大家不少。
“没多久,梨儿救回来了江郎中,她会医术,还懂怎么开采,那段日子才熬过来了。
“可老里长暴戾,常带着人与我们起冲突,多亏陶大哥替我们出头,带我们反抗,所以村里人都乐意听陶大哥的。”
温澜的疑心都落在壮汉不经意间说出的开采两个字上,开采什么?她暗暗沉思,嘴上客气地夸了两句,思索间,不知不觉就到了江童家。
此时,江童正在蹲在院子里的水盆旁洗狗。
林清让看着身材娇小的江童,低声和温澜说:“我看到的黑衣人不是她。”
“我想也是。”温澜看着江童将右手藏在狗的身后,认同的点头。
江童惊讶地问道:“你们怎么来了?陶大哥呢?”
“陶大哥马上到,江郎中别怕,这位姑娘是帮忙查谁杀了里长的,应该就是找你问问话。”
壮汉很客气,温澜心知这是村民对江童的喜爱之故。
“原来如此,是我医术不精没能救活里长,姑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。”
江童话是如此说,眼睛里的敌意却藏不住。
她还蹲在地上,躲在狗的身后从怀里拿出帕子,一边擦手一边站起来。
其实她的动作很自然。
但温澜不想理会江童的掩饰,径直走过去想握住江童的手腕。
二人只隔着一个水盆,江童在眨眼间从指间弹出一支细若无物的金针,并转动脚步绕到水盆的另一边,试图避开温澜。
温澜懒懒歪头躲开迎面而来的金针。
那两个随行而来的壮汉都没有看到那根针,只当是温澜动了一下头而已。
温澜故意大张旗鼓的靠近江童,本来也是为了试探,此时看到江童抛出的暗器和步法,已经确定江童武功不低,并且步法不是塑玉。
林清让冷着脸色走上前,右手搭在左手的束袖绑带上,气息沉沉,俨然一副备战状态。
“放心吧,她打不过我。”温澜轻声低语,平地起步跃过水盆和乖乖蹲在水盆里的狗,她在半空中直面江童,抬肘一击撞在江童颈部。
温澜用的是最简单的动作,连招式都算不上。
只是温澜速度太快,江童仅仅来得及看到温澜跳了一步,剩下什么动作都没看清,整个人就头晕眼花。
如果不是温澜预判江童会站不住,打完她之后下一个动作就是扶她,她肯定已经躺倒了。
“姑娘?!”
“你想对江郎中做什么?!”
温澜没想把江童彻底打昏,特意收了八成力气。
温澜单手夹住江童双手手腕,像拎着麻袋似的,将她的手举给惊怒的壮汉看。
“茧子。”
温澜指着江童的虎口的茧子,以及右手大拇指部分,道:“右手大拇指关节的这个痕迹,是常年佩戴扳指所致。她的食指指腹侧面也有茧子,可推断江童用的是拇指式射箭法。”
“胡说......”江童咬着牙逼自己清醒,“我这是平日用捣药臼,不想被药杵磨伤,才常年佩戴扳指,食指上的茧子也是如此!”
“是么?”温澜看向林清让。
林清让会意,转身把院子里的捣药臼和药杵拿过来。
他把药杵握在手里,道:“就算戴扳指是为了防磨,那食指指侧也不至于磨出茧子,除非你捣药的姿势不对,江郎中。”
温澜接过话,问:“若是制药的常用之物,又为何不与捣药臼放在一处?或是,你放在什么方便拿取的地方了吗?”
江童心里发慌,强撑着表情,矢口否认道:“我的扳指丢了,今天从望楼那边回来就丢了!一定是有心人偷走了!再说,凭什么说是我杀了里长?我有什么理由杀里长?”
“没人说你杀了里长,只是说你会用弓箭。”陶大哥走进院子,“何必心虚?”
江童看着陶大哥,道:“如今群龙无首,铁队是村里唯一能做主的了。看来,陶队长是打算冤死我了?你想包庇谁?”
铁队?
温澜心里的疑惑又散了一些。
江童看向那两个壮汉,哽咽道:“你们莫不是忘了当初刚建铁队时,大家频频受伤却没银子看病,我白日采药烹煮、夜晚出诊救人的时候了?”
“是啊,当时那么忙,你也从来没有在天不亮的时候上山采药。”陶大哥情绪有些激动,“財峰山路险,霜不散的时候容易出事,你来此五年,不清楚吗?”
江童语塞,见院子里没人替她说话,便不再耗费体力辩解。
她还被温澜拽着,自知不敌,只能暗中缓解头部的眩晕,预谋趁温澜不注意时奋起一击离开这里。
温澜也没什么要问的了,她放开江童,想把狗的爪子抬起来,刚俯身,猎狗就亮出牙齿。
温澜一掌拍过去,狗就被打晕了,她拿出怀中枯草,举起狗爪。
“这是留在里长受伤现场的草,草被泥土粘在一起,正好能看到狗的爪印,大家可以对比一下。”
“路上的土都被翻过,就是江童的狗做的,她平日里对狗那么好,都是为了训练它。”陶大哥叹道,“你把狗洗干净也没有用,谁又会在这么秋天这么冷的天气一大早洗狗?”
陶大哥看向那两个壮汉,扬声道:“你们应该都清楚了吧?江童,就是杀人凶手!把江童捆起来,堵住嘴,我亲自押她下山!”
那俩壮汉连连叹气,却还是听从陶大哥的话,将江童捆了起来。
江童假装虚弱,藏在指间一根金针,任由他们捆住。
温澜看着顺从的江童,猜到她是在积蓄力量,她懒得理会,反而将视线看向陶大哥。
温澜刚想开口说话,就听到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传来——
“哥!”